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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城建设

时间:2023-05-04 18:00:31    来源:哔哩哔哩

在将近24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从哈密站走出,到客运站区区几公里的路程,却因为闷热的天气让人走走停停了近一个小时。乘客车到达三道岭时阴沉的天空已经发暗,便直接在酒店休息,放弃了原本的拍摄计划。磨磨蹭蹭,等吃完饭已经接近午夜,夜空短暂的放晴了一会。天气凉爽,街上也十分安静,不时有几只流浪狗和我们同行,似乎它们觉得只有自己走来走去也是无聊,但并没见到三五成群的小狗。


(相关资料图)

煤城公园大门紧挨着发电厂的烟囱,从路口看去颇有几分怪梦的气息,似乎把我带到了一个我未曾经历过的时间线,让我感觉自己曾经属于这里。不久夜里巡逻的警察看到了我们,停下车简单询问了几句,告诉我们注意安全。完全不同于早已习惯的城市的喧嚣,如此宁静的夜晚还真是让人感到舒心。

第二天一早我便联系到了聂师傅,早晨出发时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辆2010款的白色捷达,挡风玻璃上有几道裂痕和许多污点。这辆灰头土脸的车算不上我最喜欢的一款捷达,但是相较于后来者我对她好感却是很高。而后我注意到的才是那双握着方向盘、满是老茧的双手。和聂师傅聊起来了才知道,挡风玻璃上的污点原来是前两天被风吹掉了楼房外墙上抹的水泥,落了下来砸在了玻璃上,留下划痕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聂师傅很早就来到了三道岭,66年时四岁的聂师傅随家来到了三道岭,他说当时还不记事,我猜他大概还对家乡的黑土没什么印象,就来到了天山脚下,住进了土块房。曾经三道岭有四万多人,九所小学和五所中学,中学还开设有高中部,聂师傅读的小学和中学都在其中。曾经镇上人多教室少,两个年级会用一间教室上课,每个年级在屋子里上半天课。两个年级经常会互相骂——但不是真的因为矛盾聚在一起骂架,只是有人下课在黑板上留下些脏话,后来的班级看到了也就在下面留下几句,是谁在骂谁都不清楚,就这样互相骂着玩,有时能来来回回写一大片。

毕业之后聂师傅留在了三道岭,开上了蒸汽机车。如今镇子上只剩了一万来人,仅仅留下了几所小学和一所初中,三道岭长大的孩子们读高中需要到一百公里以东的哈密去。很多学校楼房已经被拆除,只留下了院墙,聂师傅经过这些砖墙的时候给我们指出来了这都是以前的第几小学、第几中学。他家最早住的土块房的位置他也能记起来,不过铁道边上的那里早就成了一片平地了。聂师傅说之前有人从废弃的土块房顶上扒砖,并不结实的土块墙整个塌了下去,落下的墙体砸死了旁边的小孩子。从那之后只要是有人从土块房搬走,留下的空房都会被尽快拆除,到现在只有距离公路很远的地方才会留下几座废弃的土块房了。

最早一批来到三道岭对口支援的煤矿工人也是从东北来的。现在的三道岭镇回到58年还什么都没有,这些工人只得住在地窝子里:挖个坑,架几根木头再搭上一块布这就算家了。常年多风的三道岭在今天轻轻松松地把我吹成了小泥人,不知当年的地窝子才能为工人们挡住多少沙土。等到再有人来,戈壁上有了土块房,后来的人们这才住进了屋子。随着时间推移,煤矿的规模越来越大,镇子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个生活区也比曾经繁华了不少,南泉或许是最为明显的:露天影院、煤矿工人俱乐部,甚至还开起了一家酒店。三道岭常刮西北风,在矿坑下风向的南泉除了设施老旧之外人们搬走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每每起风,坑底的煤尘和细土便会被吹到街道上,顺着窗子钻到屋里。现在露天矿坑底改为汽运,甚至从二矿远远地便能看到坑底的尘土被旋风带起,飞到很高的空中去,让人不禁想到林火的浓烟。

聂师傅对露天影院印象很深,当初五分钱一张的电影票也并不是人人都能花了不心疼的,小孩子们就翻墙进去逃票看电影。冬天的时候天冷无比,但放映室里的人毕竟是在屋子里不挨冻,他自己不着急,影片晚点是常有的事,站在外面的人被冻得直哆嗦,自然也少不了骂屋里的人。

早晨我们先去了运销南站,现在几乎所有的空车皮、内燃机车和蒸汽机车都在这里汇集。铁路局的空车皮从这里被蒸汽机车牵引着去往北站装煤,北站装满的重车又会被拉回南站,换上东风8B从兰新线开往柳树泉,在那里换上铁路局的机车,矿务局的内燃机车再返回南站。每天都有大量的煤和兰炭通过这条线路运往外地,南站作为货运枢纽自然也是十分繁忙,货物编组都在这里进行。

从南站到二矿的路程并不远,机车便不换向(何况想换也换不了),直接倒着前往北站。从南站到北站需要爬坡,不过好在上坡方向都是空车,并不很费力气。

早晨第一趟前往二矿的空车发车后,聂师傅带我们去了北站。两地之间没有公路直接相连,但在铁路旁有一大致走向相同的土路。走在破土路上,聂师傅说起来了他换的避震器,当时说好了保修一年,确实是实实在在保修一年,而且这一年里没出问题。结果刚一年多,被破土路蹂躏的避震器漏了油,但毕竟过了一年保修期,没办法了。

在北站,机车需要先解开带去的空车,把煤塔下面装满的敞车拉出来,再把空车推到煤塔下面装煤,而后再解开,跑到岔子前面倒回去挂上重车返回南站。聂师傅说在这要倒好几钩,来回的路上便不着急了。

从二矿出发,铁路转了一个大弯道。往回走的路上建设便是头朝前,拉着重车下坡了。机车刚把空车推到煤塔下,聂师傅让我们上车出发,往弯道处去。从南向北望可以看到天山横在三道岭巴里坤之间,将两边划为了气候全然不同的两地:天山以北气候温和湿润,天山以南却是黄沙漫天。好在三道岭无需灌溉用水,即便是镇子上发电厂自给自足的时候顺山而下的雪水也能够满足这里的需求。

路上我们说起来了在五一假期里调兵山开出来的上游,提起来这个聂师傅似乎对煤矿上建设的身份还有几分自豪,说这可是正经干活的,和那种表演的性质就不一样。据说调兵山那边拍车都是人挤人,到最后车没拍好,倒是后脑勺看够了,这么一比人烟稀少的戈壁反而成了最好的拍摄地点了。

看着重车回了南站,我们一行人去了南库。南库有高高的砖墙围着,围墙肋板上插满了被打碎的啤酒瓶,远看却十分有趣。南库里停放着许多报废的车辆设备,为了能拍的更清楚聂师傅带我们到了道口旁的小平房,让我们爬上去看看。不得不说,我们这代人中的大部分身手真是和上一代差了太多,上房上的十分吃力,而聂师傅告诉我们以前他只要是手能够到的地方都能上去,现在60多岁的他也依然能轻松的爬上小房。说来惭愧,笨手笨脚的我要费了些功夫才爬了上去。

南库里除了许多报废的建设,还存有几台上游。这些上游我几乎没听说过她们的故事,或许是被报废的太早,又或许被建设抢了风头。她们之中只有1720比较幸运,翻修一番之后摆在了晋新酒店门口,至少外表保持着当年风貌。

回到镇上吃过午饭,下午就向西走去机修厂和东剥离站。机修厂附近停放着许多车辆,其中我们从未见过的有有推土车和蒸汽吊。推土车长相十分怪异,聂师傅告诉我们推土车是仿制俄罗斯(大概当时还是苏联)的扫雪车,外观基本一致,也许针对推土进行了一些改造。矿坑开煤时的土会被装到自卸车上,之后被倾倒在铁道两侧。高耸的土堆自然会影响下一次卸土,这时就要用推土车张开推土犁,把土堆推平。推土车自己是没有动力的,也需要机车牵引,沉重的推土犁也需要机车泵风才能展开。机修厂里还停着一台15吨蒸汽吊,以及一辆日本产的闷罐车。聂师傅说日本产的闷罐车工艺很好,所有的外皮都是铆接的。

机修厂再往西南走才能到东站。东剥离站曾经的繁忙程度远超南站,路上聂师傅和我们讲述了曾经东站的场景。

早晨八九点交接班的时候,冬日的天空还没发亮,所有的机车都冒着热气,贴近地面的位置笼罩着一层热腾腾的水汽。车站不会告诉接班的司机车在几道停着,只能自己去找车号,但所有的机车都开着大灯,如此一来被照亮的雾同时笼罩着机车和人,很难看清自己的车在哪,有时运气不好需要找很久才能接班。(并不是聂师傅的原话,只是我找着他的描述大概描写一下)

这种场景还算易于想象,听完之后很容易便能体会到当年东站的繁忙,而现今东站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铁道、熄灭的信号机和从坑底拆下的铁道堆成的钢木长城。

东剥离站和坑口站或许更被外界熟知,曾经露天矿上下的铁道要通过这两个车站,坑口站的大坡更是观看蒸汽机车喷火的好位置。说起来喷火,聂师傅和我们讲述了他的同学也是同事的一件事。

几个台湾的朋友专程赶到大西北来看蒸汽机车,给了他们500块钱要看喷火,聂师傅的同学光顾着喷火了一个劲的向火箱里铲煤,结果闯了信号,挤了岔子。本来这件事瞒住了,也就没挨罚,结果不知道谁嘴贱把这事说出去了,传来传去让段长给知道了,大小班长和司机都挨了罚,作为罪魁祸首的当然要把班长的罚金也给掏了,这一下子给他罚得不轻。喷火的钱500块三个人分,但是这一罚就很多,留下来了心理阴影,从那件事往后他说什么也不给喷火了。

从东站的钢木长城中钻出来,天色已经开始显晚了。由于南站中午那趟车没有赶上,聂师傅开车又带我们去了南站道口看蒸汽机车调车。偏偏这时刮起了大风。新疆的风一如既往的夸张,就连录制的视频里风声几乎掩盖住了建设的轮轴声,我们几人只要到了车外就连互相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哪怕是扯着嗓子大喊也只能做到是知道对方说了话的程度。

就在调车几趟看的心满意足之后,这时有一台建设开足马力单机前往了二矿。此时风变得更大了,但我们依然守着道口,等着当天最后一趟重车的到来。被狂风吹起来的砂石拍打着我的脸和相机,甚至期间我的三脚架差点被吹倒——幸好我当时正守在旁边,没有摔机。大风到来之后似乎空气变得要更加干燥,我的鼻子在风中毫无征兆的流了血,我也只能随便扯一块纸堵住鼻孔,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也不能多管了,最后一趟车随时可能会通过道口。

大风里换卷是这样的

在风中我们没有白白等待,8089在不远处鸣响了汽笛,伴随着压道铃的声音轰鸣着通过了路口。只可惜风实在是太大,我也没有专业的收音设备导致风噪几乎要盖住轮轴声,甚至连相机都在架子上被吹的一直抖。当天下午风到了站着已经端不稳相机的程度QAQ

这么折腾一通,我的外套上、脸上、相机上都布满了煤尘和沙土。我在这不到四天的时间里有足足两天半的时间在路上,路费是食宿费的足足三倍之多。但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仅是见到了蒸汽机车,和聂师傅的交谈也让我见到了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三道岭。

聂师傅告诉我们,等内燃机车到了这些蒸汽机车就该退下去了。或许她们的故事在这个夏天就会迎来落幕,或许会更久,但我此行结束大概以后再也见不到建设了。

等胶片送洗了我再挑出来曝光准的扔出来水一篇(*・ω< ) 

文笔渣,头一次写专栏,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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